由于有人帮助照护老伴儿，我的时间、精力宽松了不少，得以“补”读一些想读的书。

      近一个星期，一连看了三本：《赵晓岚说李煜》和《沧浪之水》《诺曼底公寓》。后两部是长篇小说。“沧水”围绕某省卫生厅，铺展人物百态；“公寓”以上海诺曼底公寓（建于1924年，1953年改名武康大楼）为舞台，塑人述事。两部小说共同处是，都没有宏大的场景，均以一个人的遭遇为主线；不同的是，所记述的时代一前一后，大体以1949为分界，“公寓”回眸历史（1933-1946），说的是“昨日故事”；“沧水”映射当下（1957--），讲的是“今天现实”。

      “沧水”出版较早（2001年先在《收获》发表，后出版；2018年被改编为同名话剧），封底已经印有多位专家的评价。有的说它：深刻地写出了权力和金钱对精神价值的败坏。有一种道破天机的意味。在它面前，诸多同类题材的小说都会显得轻飘。也有的说它：写出了时运转移中的人性百态与人情翻覆，官场之波诡云谲，反腐之惊心动魄。

      时过20多年，“沧水”所描述的那些戏剧性场景和复杂人际关系，依然时有所闻，相关话题似乎也更加沉重，但恕我孤陋寡闻，至今还没读到具有相应分量的新作品。

      “公寓”是小朋友高渊的新作，快递来时还带着淡淡的油墨清香。小高是记者，写小说是“副业”。因此，“公寓”是“裸奔”，既没有名家推荐也没有评论家的评价。但我读得津津有味，虽然它是450页的“大部头”。因为什么？我想，既有对作者的熟悉、偏爱之情，也有故事情节曲折、引人的诱惑，还有书中那些个性鲜明人物的感应。而不时“蹦出”的精彩对话，更是让人不能不“停步”琢磨、回味。例如，在随时都可能遭受日本占领军残害的黑暗日子里，作者借一位外国地下共产党人之口对几个十来岁的孩子，说出了这样的话：“有些事情可以忍受，但不要麻木。”“有时候可以麻木，但不要习以为常。”“甚至可以习以为常，但一定不要帮助坏人干坏事。”要隐瞒真实身份的他，不可能鼓动这些充满仇恨的孩子，拿起刀枪去与日本鬼子拼杀，也不会要求他们冒着风险为地下党站岗放哨，但明确地给他们划出了彼时的做人红线：既要保护自己又不助纣为虐。在他英勇牺牲后，孩子们还牢牢地记着这些话。

      其实“沧水”的主人翁池大为，从“中阳谋”父亲的苦难遭遇、从研究生毕业时的“被逐”就尝到了世间的污浊，但在频频碰壁之后，还是禁不住种种诱惑一步步地走进、陷入名利场，并试图去适应。虽然也数度滑到悬崖边缘，但值得庆幸的是，他还是奋力挣扎、守住了做人的底线。而这底线正是“不要帮助坏人干坏事”。

      做人，自己不做坏事之外，并不提倡任何时候都不顾一切地挺身而出、拍案而起。一些情况下，需要忍受，需要麻木，甚至习以为常，但绝不能帮助坏人干坏事。“不帮助坏人干坏事”，这是一条永恒的底线。否则，哪怕是一次，也要背负终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