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忘农友
这个农友,指的不是大型音乐舞蹈史诗《东方红》中那些“打倒土豪要翻身”的农友,而是现代一帮沾“农”的朋友。他们,都是农民的好朋友,都是长期搞“三农”报道的媒体人。他们有个群,名字就叫“农口老记”。
因搞同一领域报道而保持几十年交往和友情的媒体人群体,恐怕很少。这帮人之所以能“历久弥坚”,不光是因为沾“农”,还因为共同经历了八九十年代农村改革的破冰攻坚,而且凝成了对“三农”问题的许多共识。虽然我们都从二三十岁变成六七十岁了,但由“农”而聚的初心没变,至今都还自视为农民的贴心人。
我们分别在不同的媒体机构,有过业务合作,但真正一起采访活动并不多,主要就是“心心相映”。有过的几次携手,则是终生难忘。例如,和新华社姬斌,就有过这么一次。那是35年前的夏天,由于形势的变动,前一年年底的全国农村工作会议没有召开,第二年6月中,由中央政策研究室召集了农村工作座谈会。我和姬斌担负了会议采访任务,这是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合作。《党史年鉴》中,有这样的记述:6月19日 江泽民出席中央政策研究室在北京召开的农村工作座谈会,指出,要把农业放在经济工作的首位,深化农村改革要继续稳定和完善以家庭承包为主的联产承包责任制。所谓完善,核心是从当地实际情况出发,逐步健全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,把集体经济的优越性和农民家庭经营的积极性都发挥出来。
在审定会议的新闻稿时,发生了这样一段小插曲:会议即将结束时,姬斌和我把起草好的稿子送给主持会议的领导审阅。几个小时后取回领导已经签字同意发的稿子,上面只做了几处小改动。而我们发现,其中最大的改动是加了几十个字的两句话,大意是农村改革要实现“两个飞跃”,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第一次飞跃,实行规模经营发展集体经济是第二次飞跃。
这可是新提法!但我俩不约而同对这一改动产生了疑虑。在当时的形势下,农民“怕变”的心理很普遍,担心刚吃几天饱饭就“归大堆”、走回头路。这时突然简单地提出“两个飞跃”,无疑会进一步加重农民的担忧,可能造成思想混乱,影响农村稳定和农业生产。怎么办?于是我们商量后,一起去找领导,直截了当地说了我们的意见,建议不简单地加这两句话。我甚至说了这样的“硬话”:别看只是几十个字的两句话,恐怕《人民日报》事后用两个整版文字,也难以消除农民新的思想顾虑。没想到的是,领导竟然说,这是最新精神,不能改。
我们无话可说,只能默默地服从。但姬斌和我的确是口服心不服,为可能引起的麻烦而深深地担忧。
没想到在吃夜餐时,事情发生了转机。恰巧同桌用餐的一位领导,曾经是个老新闻,对农村、基层情况更了解,更重要的是,他也是会议的领导小组成员。于是,不甘心的我们再次直截了当地说了我们的意见和担忧。又是没想到,这位领导听后居然说,既然是这样,划掉那两句话就是了。我说,我们不敢划,要划得您划。他说,拿来,我划。我俩高兴得差点跳起来,立马跑回房间取来稿子,看着他在餐桌上用笔划掉了那两句。然后,我们还叮嘱:您一定要和某主任说啊!他说,没问题,我会说的。通稿发了,没有了那两句。就这样,一次有可能惹大麻烦的险情,瞬间消弭了。
这种携手,能忘记吗?不能!尽管只有这一次,尽管35年过去了,之后我和姬斌几乎没再见过面,但我能忘记“这一次”吗?能忘记姬斌吗?前不久,我们还在微信里“重温”那一次呢。
几天前,在群里看到姬斌猝逝的噩耗。惊愕,悲痛之余,当年的情景再次清晰地浮现。老天不公,他只有67岁,还年轻啊!谨以这篇记述合作的小文,送别远去的姬斌,痛悼这位亲切的小农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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